作家铁凝的一篇短篇小说描写了这样的一个故事,不知北京通往哪个城市的列车,过往一个叫"台儿沟"的地方。每逢列车疾驶而过,村儿里的姑娘们就成群结队地站在村口,翘起下巴、贪婪的仰望着火车.好象在寺庙中至诚的祈祷一样。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悄悄的往脸上涂点胭脂,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
后来听说这部小说改编成了电影,那部电影我是没有看过,不过对小说里的故事情节却情有独钟。小的时候虽然不似沟儿里的姑娘们那样成了相思瘾,也仿佛那样对火车有一定的向往。在我家生活的小镇子里,轿车、吉普车、救护车、吊车等等都见过,惟独没有见过火车。谁让火车不打镇子边走呢?只能在电视里去领略点视觉上的满足感。直到高考上大学去了白城,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坐了真的火车,但是却没有童年的那种神秘感。
几年的白城、长春、吉林三地来回的辗转,也没有让我有任何的感触,惟独人多了点,里面的东西卖的贵一些。但是有一次从长春到德惠去女友家时候,那列火车给了我不少感触,这列火车便是列车。
这列火车从山东荷泽往哈尔滨,中途路过长春、德惠。站台上随着几声鸣镝又从远方驶近而渐渐消逝,我夹杂在人群一拥而进,连续窜了几个车厢才算是找到一个座位。我一坐下往四周看了看,心想是不是做错车了啊!这是火车吗?是民工专列吗?又仔细的对照了一下车票。没错我就是列车啊!但怎么车上的人都是这样的一副打扮,几乎连一个穿西服、牛仔的都没有。里面的人有的目光呆滞,有的食不甘味,有的尘土满面,有的破衣褴衫,有少妇坦胸给孩子喂乳。有的壮汉席地打鼾,不时的泥土味、汗臭味、发霉味、铁锈味从四周向我涌来,好在坐在窗户旁边。我想那些有洁癖,此时一定大喊下车的。人挤的连过路的卖小吃的车也推不过来,这样的环境想必生意一定会赔的。
那卖小吃的小推车,跌跌撞撞的推了有几个来回,车上人也没有买。我对面在母亲怀里的小孩子,他睁着眼睛观望这个世界、似乎也很懂事,也知道车上的东西卖的比外面的贵,眼睛盯着推车上的食品没说一句话。在母亲与父亲中间挤着一个约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荷叶头、单眼皮那眼睛大的出人出奇,在塑料袋里拿出半块馒头啃了起来。好像是感觉出来我在看她,她对我笑了笑随着咳嗽了两三下,又在塑料袋里找了半天。只见她母亲说道:“先忍一忍吧!那半瓶水就留给弟弟吧!一会咱们就到家了。”我一下把饮料拿出来递过去示意了几次,她也没有拿.
我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一个夹皮包的男人,说了句:“兄弟你也是第一次坐这趟线吧!”我说:“恩”。他喝了一口雪碧说“我也是啊!我下次绝对不做这线了。”我装出一副认同的样子。他又说:“长春到德惠才多远,大不多花几个钱吗?”他问我去哪,我说去靠山镇,拿出来袖珍图册比画了一下,德惠离比农安离靠山近.他连声哦哦哦道,“那里好象是出产鞭炮的。”
我们的聊天引起了对面那孩子的父亲的话瘾,“你们是城里的吧,一看就知道。”我是说我是家桦甸某个小镇,只是上学在白城。孩子父亲摇了摇头,说没有听说过。我旁边的这个夹皮包的男士说他去过桦甸,谈过一次生意。在言谈中得知了他是延吉人,做电脑硬件和地毯生意的,我想了许久也感觉电脑和地毯的关系八杆子也打不到。
对面那年尽五旬的孩子父亲,用羡慕的眼光投过来,“还是城里的好!”得知我念师范,他又用勉励的话语鼓励了一下在一旁啃馒头的姑娘。“姑娘你可好考上大学,别学象你爹这样四处打工啊!”那姑娘用自信的语言回答道:“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到时候把你们都接到城市里住。”旁边这个夹皮包的男士是看着姑娘啃硬馒头很吃力.从方便袋拿出来一个面包、香肠和一瓶饮料给她。在男士执意的劝说下小女孩总算是接在手里,把面包和饮料给塞到了弟弟的手里,我不由得把我才买的面包和饮料递了过去。
我们在听那老父亲在说自己的故事,他家住德惠某一个村子,十七岁就进城打工.去过通化、长春、吉林外省到过沈阳、丹东,现在年纪大打算回去务农,大儿子在外打工,姑娘上学,抱着的弟弟是第三胎。
我曾经抱怨过自己,怎么就托生在这个东北小镇子里,不能逛公园、去商场。对比面前的小姑娘我是幸福,这样的幸福又在衬托出来的。这个社会生存真过于残酷.穷人不仅要承受着生活的困苦,还要时时的肩负精神上的经济歧视。
有了言谈的话伴,方觉得路途不是那么遥远,下车前送那姑娘一支钢笔和袖珍的地图册.希望她能考上大学,给她父母圆一梦。我更希望这个梦的范围能扩大,圆所有苦难人的一个美好梦。
好一趟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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