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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头题字姚景林第期
鱼书共雁信脉脉两岸情?马友联说起家书,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浓浓的亲情和一个化解不开的情结。
年抗战胜利后,由于“西安事变”而被遣编赋闲在家的父亲,跟随他的把兄弟赵龙韬(中共地下*员,解放后曾任中共人民解放*洛阳高级步校校长,辽宁省*协副主席,时授国民**少将*衔)北上,重整戎装,被派往华北剿总司令部驻石家庄兵站任上校站长。父亲于是去国赴任,撇下了祖母、母亲、大姐、二姐、大哥和我在北平。
很快蒋介石就撕毁《双十协定》发动了内战。战衅一开,音书尽断,杜甫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我们这些有过经历的人,感触尤为深切。石门(石家庄)距北平也不过三百多公里,即使以当时的火车速度也可以五六小时发而必至。然而,随着战事日紧,父亲的平安家书如天外征雁,让人望眼欲穿,无书时盼书洒泪,书至时泪洒书纸。年解放*发动石门战役,年半之间,音讯皆无,鱼雁共断……那时我年龄虽小,但对家书却已有了深刻的印象和独有的情感。因为每逢父亲的书信到家,家里就有过年一般的气氛,大人笑噙泪花,孩子欢呼雀跃,喜庆的情绪足以延宕好几天。以后,我通过一些资料查找和拜读老姑父常承楷(原国民**上校骑兵团长,抗战期间曾参加著名的中条山战役,血战中条山,因战功得以擢拔)的回忆录,我才知道父亲和赵龙韬是一样的中共地下*员,石门战役即被解放*华北*区前敌工作处派遣回北平,掩护地下*员盖静波,并利用自己的旧关系,做傅作义部的和平起义工作(我父亲的直接派遣人叫吴忠坤,时任前敌工作处处长,年授衔少将,曾任北京*区空**治部主任)。记得父亲去世时北京市公安局和一些组织都派员到光明殿五号我的家里来吊唁。我现在甚至想:假如能把父亲当时的一些书信保留下来,也许是一份难得的资料啊!
父亲去世以后,我和祖母离开北平,寄居到了辽阳的老姑家里,我们的家也因为战争而东西支离:大姐、大哥参加 ,都战斗和工作在朝鲜战场上;二姐则于年随国民*国防部医学院撤离大陆,从高雄发回一信,以后就下落不明……那时,我担当起了“联络员”:给不识字的祖母读大姐、大哥的信,再替她给在三干里江山保家卫国的姐和哥回信……那时祖母已是古稀之上的年纪,晚年丧子;我十二、三岁,幼年失怙,亲人离散,家庭支离,一封家书联接起我们一家人,好像血管骤断,又被修复,常常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中专师范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主动要求分配到艰苦的地方,于是来到东北一个深山小镇上的中学。又一次走进陌生的环境,远离挚爱的亲人,每当夜深人静时,总会有一种孤独和悲凉的感觉涌上心来,驱赶不去,我就抄起笔,铺开纸,写上一封家书,对远方的亲人一诉衷肠,向他们诉说我工作的成绩,学习的进步,生活的心得,也包括我的寂寞孤独和人生中的犹疑仿徨;也从亲人们的回信中获得了对我成绩的赞赏,对我学习工作和生活的指教,以及他们给予我的帮助和安慰……渐渐地,家书成为我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是我倾诉心声与宣泄情绪的一个渠道。
也是在六十年代以后,我就萌生了寻找失散在海外的二姐的想法。时光不停流逝,我的心情就愈强烈愈急切。因为,屈指一算,年一别,已经十多年过去了,人生才总共有多少个十几年呀!但是,当时的*治环境,一个“海外关系”可以结束一个人的*治生命!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那股血亲之水在心底澎湃,激荡着我,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寻亲之路。我先写信,投寄到《人民日报海外版》,以后又分别投书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福建人民广播电台的《海峡之声》栏目,书去多封多日,却都石沉大海……现在回首当初,我才知道自己的幼稚,当时的*治环境和局势,寻找对岸的亲人其实是一条无头路……记得一年恰逢中秋,我在大姐家里,天上圆月,手中圆饼,大姐忽然开口说:“也不知道小友德怎么样?是死是活?”按照那时的说法,台湾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二姐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背井离乡,生死堪忧,真让人为她捏一把汗。我几乎把寻亲的事冲口而出,但一想后果,又忍住了,可思念之情,愈加深切,那种深深的思念,交集着等待的失落,让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古人那句“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诗句深深打中了我的心窝,感到又是酸,又是痛……年大陆开始了伟大的改革开放,处在海峡两岸间的坚冰之墙也开始融化松动,这使我看到了希望,心底那股血亲之水愈加澎湃汹涌,时机等到了,条件也更加成熟。我们矿上一位同事的弟弟在台湾找到了,于是,他的申请也很快得到了批准,可以到香港去与长兄会晤(那时台湾仍未对大陆开放,只好在第三地与亲人重逢。三通也未通。书信投寄要假道于第三国,再曲线寄往台湾或大陆。好一番别扭!)。我便在他临行前,写下一封家书托他带上,期望借助他的哥哥,能给我帮上一个忙,圆我之梦,了我心愿……
然而,真是好事多磨,他弟弟回到台北,非常热心地在报纸上刊发了寻人启事,铃声大作,却无人应答,一年多的时间里,根本没有任何消息。也许,老天爷总喜欢捉弄人,要把幸福来临的时刻拉得长一点,考验我们的耐心和承受力吧!同事的哥哥也几乎绝望了,医院里自言自语:“这个马友德,这么难找么?莫非……”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医院的一位老护士问院长:“您说谁?马友德?哎呀!我认得啊!她是我在国防部医学院护理系的同班同学哎!在,在!她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消息多么让人喜出望外!我终于收到了二姐寄自美国的第一封家书!捧着家书,一个信封里装着三张素笺,在我的手里却重如千钧:几十年的挂牵,几十年的思念,几十年的寻找,几十年的期盼啊!
二姐的家书全文如下:
友联:二姐离家的时候你才五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当我突然接到由李伟明先生请他弟弟李观威先生带来你的信时,虽然你不能肯定是否能找到我,李先生找了一年才找到我,当我看到时却是如获至宝。家书抵万金,真是欲哭无泪,我看了又看,不知看了多少次,想想要快点告诉你们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让你们知离家四十年的游子如今的情况。年生肺病住院一年多,书没医院做事,在年8月结婚,我先生名叫俞信,比我大10岁,天津人,婚后生了三个小孩,长男取名叫俞明,女儿是老二叫俞慧,次男叫俞智。13年前我先生就过世了,当时的情况你们可想而知,不过如今的情况已好转,两个儿子已成家立业,女儿在美国半工半读,三个孩子家轮流住,我自己也有个家,是先生留下来的,目前生活都很好,已经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了。
如今不知家里情况如何.爸爸还健在吗?母亲呢?友光呢?你没提他在哪方面做事,家驹是我没见过的弟弟,他知道我吗?你离大姐家选不远,你们是否常见面?奶奶是哪一年去世的,她走的时候还想我吗?离家这些年,我时常会在梦里回家,每年过年时,还有清明,我都会烧点纸给妈。随信寄8张照片给你们(从-),看看还认得我吗?如今我是三代九口之家的家长了,下次再写吧。
祝健康
回信请照信封地址俞慧转马友德收
二姐友德87.5.11
看完家书,我的心情真的难于言表:我喜——亲人犹在,血脉未断;我悲——关山万里,海峡阻隔,亲虽犹在,却不能相见:我惊——突如其来,如在梦中;我乐——梦得圆,愿得遂,此生无憾!我恨不得把家书化作一张公告,传檄天下:我想让素笺变成白云,自由飞翔,谁都看见……
现在,传播的媒介多了,沟通的手段也层出不穷,但我还是偏爱写信,总觉得它有着其他方式无法替代的功能和作用。我甚至因此有点瞧不上现在的小青年了,他们几乎都不会写信了。抬头、敬语、祈祝、落款等等有些基本的格式他们都搞不清,不知道是他们的退化还是我的落后?年4月,全国抢救民间家书项目启动,我从媒体看到了这条消息,马上想到了我的家书。我先把自己保存的二姐从台湾写来的封家书寄给了组委会,随后又给二姐写信,向她报告我的决定,二姐表示支持我的捐赠行为,并且把我写给她的封家书从台湾寄回,我又把它们捐给了组委会,还有我大姐、姐夫等的家书,我先后捐赠家书封,其中有两封家书被国家博物馆收藏,其他的家书现在收藏在中国人民大学博物馆,有三封家书长期展出。我也也先后两次受邀赴北京参加抢救家书的活动,去年我也请在台湾的外甥专程前来人民大学参观家书展。我觉得,这些家书保存在博物馆里,不在自己家里好,能让更多的人受到教育,也能为增进两岸同胞的交流作出贡献。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我觉得我的家书就是悬挂在两岸上空的那轮明月,炎*子孙共仰共赏,同心同圆……作者简介马友联,民革*员、吉林市海峡两岸经贸文化发展协会第一次代表大会发起人副会长兼秘书长;.10家书入选中国人民大学博物馆收藏,13年9月10日,吉林市成立抢救民间家书吉林工作小组,任组长,同年9月,应邀参加在北京展览馆隆重召开的第一届中国国际集藏文化博览会,有5封家书入选“中国近现代书信文化展”;年11月3日,马友联家书由国台办与《两岸关系》杂志社共同举办的家书展在福建泉州展览;年1月7日,成立“全国抢救家书项目东北工作站”,担任站长。咱们村
年2月11日创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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